古风记盛事 大猎振雄风
—读蒋廷锡《海拉苏台大猎记》
自康熙二十年(公元1681年)设置木兰围场,到道光四年(公元1824年)秋狝礼废,康、乾、嘉三帝共在围场举行秋称八十八次之多。木兰秋狝的目的,是为了克服八旗兵丁“升平日久,号马渐不如前,人情狃于安逸”的弊端,借行围狩猎“整饬戎兵,怀柔属国”,现固北部边疆。因此,它不同于一般的“驰骋游观”,而是有组织、有目的的大型军事活动。木兰秋狝的场面是十分壮观的,一般每年投入兵力一万二千名,分为三班,每班四千名,轮流举行大猎。所谓大猎,指的就是千军万马举行的围猎活动。据史料记载,整个大猎过程分为撒围、待围、合围、罢围四个步骤。我们今天理解,颇类似战争中的“铁壁合围”。随围官兵除清室皇族大臣外,还有蒙古诸部落的王公。宏阔的大猎场面既丰富了他们的视野,也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,留下了许多以秋称为题材的诗篇。清代蒋廷锡写的古风体长诗《海拉苏台大猎记》,就是其中比较优秀的一篇。
“海拉苏台”是位于围场坝上的一个“小围场”。这里丘陵连绵,草木丰茂,气候清凉,野兽繁多。康熙皇帝在诗中曾有过这样的描绘:“千山低接帐,万木迥凌霄”。“丽草金莲涌,浓荫碧树高”......
《海拉苏台大猎记》开头几句写得相当精彩:“秋高云动万马肥,千山红叶连霞飞。外藩部长率帐落,来奉君王大合围。”既点明了金秋季节兵强马壮的特定环境,又写清了蒙古王公齐集围场随帝王狩猎的特定人物。接下来是对“撒围”的形象描述:“平川几点人如豆,渐见鸟兰画远岫。青旗引路时飘扬,四无人声约步骤。”时间是黎明前夕,能见度不高,远远望去,负责布围的蒙古兵丁影影绰绰,时隐时现。渐渐地天色开始明亮起来,远处的山峦在晨光熹微中仿佛用深蓝色的染料画出来似的。透过树缝,可以望见飘扬的旌旗,大队人马正在衔枚急走,但是纪律严明,听不到一点声响。然而,机敏的野兽还是有所警觉,早醒的獐狍野鹿在惊慌失措地奔窜:“峰腰变出常山蛇,群马斑驳杂五花。阵脚欲转势未合,草间出没惊麋麚”。“待围”是包围圈业已形成,但狩猎尚未开始这一段时间:“东偏飞骑下林麓,山顶人排城堵矗。围场园放十里宽,四面回还衣带束。”在一个方圆十余里的闭合流域内,沿着逶迤起伏的山脊,已经站满密密麻麻的蒙古兵丁,这些活动的“栅栏”,像城墙一样将围场围了个密不透风,又好像用一条带子将整个围场扎了起来。围中的野兽已经感到情况不妙,开始躁动不安:“儦儦俟俟何处来,长角大耳跳蒿菜。仓皇忽偬突围走,扬鞭噪逐喧春雷。”这时候,皇帝在扈从官兵的簇拥下,开始走出看城,随着声声“玛喇哈”的呐喊,包围圈一点一点地缩小,“合围”开始了:“羽林掠围静无扰,马密人齐围转小。云麾五色八门开,盘层游龙头尾绕。”包围圈像铁壁铜墙一般,围中的野兽想突围远遁真比登天还难。这些可怜的生灵都被赶到狭小的平甸之中,在局部范围内,野生动物的密度一下子增大了,这无疑给狩猎创造了绝好的良机。按照常例优先射猎的权利自然属于皇帝:“绣鞍玉勒观长风,晴天皎日光瞳瞳。天威手挽八石弓,十四把长余箭铤。”据史料记载,康熙、乾隆二位皇帝弓马娴熟,武功都相当不错。康熙皇帝一生共在木兰围场获虎一百三十五只,其他动物更是不计其数;乾隆皇帝年逾古稀,尚驰射如常,一连射杀四只野鹿,颇为自矜。这些都有确凿史料依据。这首诗用夸张的笔法,把清帝的武功描写得更是淋漓尽致:“前鹿已中金仆姑,雕翎酒血红模糊。后鹿一发中其项,高坡仰仆鸣呜呜。须臾连射二十鹿,箭箙曾无遗一镞。”唐代魏征在《谏太宗十思书中》,曾有过“驱以为度”的古训。清朝也继承了这一传统,按《行围仪注》规定,“围中狍鹿过多,则开一面放之”,以昭示皇帝特有的“仁慈”。这就是诗中所说的:“天纲还开三面恩,下马撤围教止戮”。于是,一天的大猎结東了。布围的蒙古兵丁得到“罢围”的命令,风驰电掣般从山岗上撤下来:“外藩健儿千二百,忽扫云屯散无迹”。接下来的事情就是“驾还行营,陈牲数获,颁赐扈从王公大臣官员”。说白了就是打道回府,按猎取野兽的多寡论功行赏,分赠给随猎的王公大臣。
前面已经说过,清王朝在木兰围场举行木兰秋称的用意,并不在于骑射游乐,根本目的在于“校猎比武”,“抚绥藩服”。《海拉苏台大猎记》也没有忘记这一点。在这首长诗末尾,作者写道:“始信天下一家语,绝域遐总畿辅”。寄寓了“合内外之心,成现固之业”的良好愿望。
1998年2月20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