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长篇电视连续剧《雍正王朝》已在中央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完。随着剧情的展开，借助电视这个窗口，透过二百多年的重重迷雾，我们观赏到了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，逐渐改变了对雍正皇帝原有的一些偏见，迎面走来的不再是偷改遗诏、纂夺皇位、杀戮兄弟、暴戾无德的四阿哥，而是一个冷面热心、深藏不露、坚忍刚强、勤政务实的圣明君主。
当然，电视剧为特殊的文学形式，离不开编撰和演义，不能等同于正史。但是，即使从现存的史料来看，雍正皇帝也不失为一个殚精竭虑、励精图治、关心民生疾苦的好皇帝。据长篇小说《雍正皇帝》作者二月河介绍，雍正皇帝在位十三年，写下的政务批语总量千余万言，平均每天批写七八千字的奏折，现从图书馆见到的线装本《雍正朱批谕旨》，有半米厚，然而还只是一少半，大部分都在台湾故宫。这些“朱批谕旨”无疑是研究雍正皇帝政治生涯最宝贵的第一手资料。限于条件，一般人自然无缘见到这些珍贵的历史遗产，正因如此，才更加企望了解一些“朱批谕旨”的内容。
        前不久，一个偶然的机会，我见到一本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辑的《雍正皇帝御批真迹》，内收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到雍正十二年八月，批复年羹尧、岳钟琪、鄂尔泰等朝廷重臣的奏章六十九件。阅读这些弥足珍贵的文字，一个高瞻远瞩、勤于政事、修身治国、宽严相济的“求实之君”的形象便活生生地矗立在我们的面前！
        这六十九件奏折涉及的内容十分丰富，粗略归纳一下，可以分为述职表功、汇报政务、举荐人才、奏报军务、奏请陛见、密陈积弊、探讨经义、恭谢天恩、灾情报告等十几类。朱批谕旨是针对不同奏折而写的，长者千余字，短者十几字，有褒有贬，态度鲜明。对于有真知灼见的奏折，雍正图圈点点，写眉批，加行批，作总批，赞赏之情溢于笔端；而对那些虚应礼数、存在谬误的奏折，则不留情面地严加训斥。最有意思的是“马喀率子请圣安折”，全文十六个字一“奴才马喀率子达三恭请主子万福万安”，竟被雍正皇帝删改成十一个字一“臣马略恭请皇上圣躬万安”，并加御批云：“尔子如何到得请安？胡说之极！＂”读之不禁令人一笑。
        雍正皇帝的“皇阿玛”康熙大帝是一位文武兼备、具有雄才大略的英明圣主。但是由于执政时间过长（在位61年），晚年精力不济，鞭长莫及，致使政事废弛，官吏腐败，百弊丛生。雍正皇帝作为一位承前启后的中兴之君，最大的贡献就是大刀阔斧整顿吏治，为乾隆创造了一个廉洁清明的吏治环境。在没有电话、电报的情况下，除陛见面谕外，朱批谕旨是皇上与大臣之间最直接的对话，从中最能看出治国之道和御人之术。雍正皇帝是精通此道的。他在御批中或严厉要求，或循循善诱，或施以恩泽，有的放矢，恩威并用，把至高无上的皇权体现得淋漓尽致。如，他要求官吏不得扰民，“倘若借端生事，复扰害百姓，加倍苛派，经朕闻，则罪不容于缓免”。同时勉励亲近之臣，“卿当愈加鼓励精神，协赞朕躬，利益社稷苍生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，理大清于磐石之固，造无穷之福以遗子孙也”他要求官吏廉洁奉公，“不可私作一事，私求一利，一切食用节俭为要。向日织造等非分之享用，今日之现报，岂不见乎？前车之戒，业当自警”。他要求官吏不搞裙带关系，年希尧上奏“奴才妹妹蒙圣恩册封贵妃，一家荣宠，阖族增光。”雍正皇帝批道：“知道了，一切总仗不得，大丈夫自己挣出来的，方是真体面。勉之！”他要求官吏不推诿责任，针对广东巡抚年希尧奏报的广东各镇兵营长期吃“坐粮”“空粮”，而自己“无兵马之责，若越俎核査，势至文武不能和衷”的推脱之辞，雍正皇帝批日：“瞒不了才来奏来了一一你虽不管兵马，及为封疆大臣，当互相劝励。此后若不大家劝勉，即非尔任中之事，也要和你算的，不可推透。如有言而不听者，即速速密奏，朕自有道理。着实大家振作一番，才可改革流风习弊。”他要求官吏不恃恩放纵，祖秉圭两载之间由知县擢升为道员，后又调按察司任职，在其谢恩奏折后面，雍正皇帝批道：“受破格知遇之恩，当思出色之报，天经地义。君臣之分且莫论，即常人受惠负恩犹招恶报，何况国恩乎？今已用你按察司员，竭力勉为之。少有悖恩放纵，祸不旋踵。”并举年羹尧等为例，戒之日：“年羹尧、傅鼐朕尚执法不异，何况尔等乎？勉之！慎之！真诚做好官之外，余无良法。”他要求官吏不当好好先生，在批复福建巡抚常赉的奏折时，雍正皇帝指出：“看你局面，清勤＇二字似好，只恐偏于和平，疏纵洁誉，若一涉此病，则尚不如贪取也。况高其倬亦是一好好先生，惟恐得罪人的。从来大臣任劳易，任怨难。汝二人若一体，彼此取悦为务，自然有欺隐之弊出焉。一欺隐则无所不至矣！…况福建严疆重任，兵民刁悍，若督抚一味宽仁取胜，则万难整饬矣。
        在严词训诚，严厉要求的同时，从雍正皇帝朱笔御批中，也能看到他循循善诱、晓之以理的一面，他教导官吏要有识人之明，“你向来认人眼目不甚清楚，不要叫人哄了，人最难信的。”同时要有主见，并广泛听取各方面意见，“凡作人行事，必立定一个主见就好了，若率意而行，随事席上生风，随风转舵，上不上，下不下，善不善，恶不恶的，什没道理。凡事自己信不及、弄不来的，多多和人商量，费些心力，博纳广采，自然得理。”他教导官吏要知足常乐，莫生非分之想，“凡人修身行事，是即是矣，好即好矣，若好上再求好，是上更觅是，不免过犹不及一一朕生平不为过头事，不存不足心，毋必毋执，听由天命，从来行之，似觉有效”。同时要有自信心，不被怨谤所动，“凡天下事，自信得及可以对天地神明者，一切尽不妨，人言何足畏也！胸襟要阔大，此等明系小人愚弄，为何自苦于中，以副小人之计。不但卿等为大臣者，便朕实力为天下秉公行政，尚不免奸恶小人之怨谤，何况卿等？”他教导官吏要加强修养，见贤思齐在大学土哪尔泰的侄子哪昌所上奏折中，雍正皇帝批道：“汝当法汝叔之居心行事，能勉法汝叔之居心，自然作次叔如此之人矣。光宗耀祖，策名史册，不以美？第一操守，次乗公，断不可以小仁小义而为欺君误国之事，不可以趋利远害之心失人臣致身担荷之道不可做慢上司，不可欺凌属僚，亦不可逢迎上司，姑容属员。”
        除了上面提到的两部分内容外，在《雍正皇帝御批真迹》中，还有一些施以恩泽、笼络重臣的文字，如加官晋爵、夸奖揄扬、赏期物品、问病送药等等，也从不同侧面真实反映了雍正皇帝恩威并用的政治谋略，这里就不ー一赘述了。总之，凝聚着雍正皇帝大量心血的朱批谕旨是雍正皇帝夙兴夜寐、呕心沥血、励精图治、忧国忧民的最好见证。他这种刚柔相济、严猛务实的处事方法，带动了整个吏治作风的转变，从而出现了政治清明、经济繁荣的“盛世气象”据有关资料记载，康熙皇帝留给雍正皇帝的家底只有库银四百万两，而经过雍正皇帝十几年的治理，留给乾隆皇帝的家底则有库银两千万两之多。作为一位承前启后的中兴之君，雍正皇帝的功劳是不可埋没的。电视剧《雍正王朝》生动地演绎了这段正史，看后确实人心大快。为补电视剧之不足，笔者写下这篇小文，管中窥豹，略见一斑，至于更为博大的内容，则有待学者专家去挖掘整理了。

 

1999年3月5日